夏夜树上有蝉鸣一、习惯总让人着迷
顾婵冲着黑影叫了声夏叔叔好，而后习惯性地将手伸进夏叔叔的大衣口袋里，试图从里面摸出几颗每次必有的冰糖。
她把口袋的边角都摸了一遍，没有发现冰糖质感的东西后略微诧异地抬头。
电影院正放着胶片电影，借着放映机口的光，顾蝉瞪大了眼睛。
夏夜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。
顾婵唰地涨红了脸，往后跳了一大步，但偏偏手卡在了夏夜的上衣口袋里，被拉链带住怎么都拽不出来，把她给急得：我不是要偷东西，我只是……夏叔叔呢？
夏夜将她的手从口袋里拿出，低声道：爸爸去世了。
顾婵瞪大了眼睛。
那天我爸放电影时突发脑溢血，送医院没抢救过来。
对不起。
夏夜摇了摇头。
放的片子是部黑白喜剧片，大都是顾婵这种十几岁刚刚结束考试的学生来看。电影里的男主角克拉克?盖博还没有出演后来让他大红大紫的《乱世佳人》，此时他和女主角就耶利哥墙吵得不可开交。整个电影院的人都在笑，顾婵却频频向后望，黑暗中少年的身影单薄且孤独，让顾婵有点难过。
夏叔叔是这家老电影院的中流砥柱，顾婵记事起他就在这里给孩子们放电影看，口袋里永远装着一袋冰糖，孩子们来看电影时会主动跑过去在他口袋里掏冰糖吃。
不习惯的显然并不只有顾婵一个人。
有男生踩在座椅上嚷嚷：夏夜你带冰糖没有？
夏夜摇头，闷头换胶片。电影结束时，顾婵从他身边经过，双眼通红地站在他旁边时把夏夜吓了一大跳，顾婵跟他说：你下次可以在口袋里准备一些冰糖。
也许大家想吃的并不是冰糖，只是那些习惯了的味道让人着迷罢了。
夏夜无声地望着她，点点头。
二、少年与汽水瓶盖
自从夏叔叔去世后，夏夜就退学去电影院接班。
听说他成绩本来就不好，虽然已经高三，但估计连大专都考不上，家里又没有可靠的亲戚，收入也成了问题，他只能过早地学会扛起生活的重担。
顾妈妈把知道的这些告诉顾婵时，满是唏嘘怜悯的神情。
她给零花钱时也多给了顾婵五块钱，嘱咐她：你下次再去看电影，别光买自己吃的，给夏夜也捎瓶牛奶。这孩子，挺可怜的。
顾婵也跟着唉声叹气，揣着钱去小卖部。她买了一瓶汽水，瓶起子撬开瓶盖落在地上没听见声响，她往旁边一看，一只手正巧接住了那只瓶盖。
你怎么在这儿？顾婵见到夏夜，连忙又多买了一瓶牛奶。
夏夜笑了笑和她打招呼，在小卖部柜台前将汽水瓶盖一一捡起，而后从身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锤子，在地上一砸一个准地把每只瓶盖都敲扁。
最近怎么没去看电影？夏夜反问。
顾婵把牛奶塞给他：最近在忙着月考，要中考啦，压力挺大的。
夏夜坚持不要那瓶牛奶，反而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冰糖递给她：你尝尝？和我爸以前买的有差别吗？
他有点期待地望着顾婵，顾婵把冰糖塞嘴里，被满嘴的甜味冲击得鼻酸。她有点不忍直视夏夜神情里的悲伤，只是笑嘻嘻地点头。
夏夜开心地笑了，将那些砸扁的瓶盖收到背包里后朝她挥手告别。
顾婵握着没送出去的牛奶有些忧伤，惆怅了片刻后，沉默地跟上了夏夜。
她设想了一下要是自己最爱的爸妈出了事……好像只是想象一下那种可能，都悲伤得马上就能哭出来。而夏夜，已经告别了至亲，独自艰难生存着。
夏夜先是去了废品收购站。他把书包里那成百上千被砸扁的汽水瓶盖倒出来，哗啦啦一阵声响堆成了一座小山，夏夜扯着嗓子和老板讨价还价：这次比较多，算我三分钱呗。我上次去问了，有些社区里卖五分钱一个，三分钱你还赚了不少呢。
